核心提示:他是新中国建筑教育事业的开拓者之一,是我国建筑与城市规划领域的学术带头人,是活跃在国际舞台的世界著名建筑与城市理论家。著名的美籍华裔建筑学家贝聿铭曾经说过:“不管你到哪个国家,说起中国的建筑,大家都会说起吴良镛。”

少小颠沛流离,在流亡与战火中,他望着烧红了的天,许下了一个最为朴素的愿望:“谋万人居”。他坚持求学,希冀担负起建筑学人重建城乡的重任。他先后师从梁思成、林徽因和伊里尔·沙里宁,在世界建筑界崭露头角,在恩师“新中国百废待兴”的召唤下,他毅然回国,积极投身国家建设,取得了非凡的专业成就,先后获得联合国“世界人居奖”、国际建筑师协会“屈米奖”、亚洲建筑师协会金奖、“陈嘉庚科学奖”、“何梁何利奖”及诸多世界建筑奖项。

他是有理想的奋斗者,秉承留学报国的光荣传统,把个人命运与国运紧密相连。他是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人居环境科学的创建者、我国建筑与城市规划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也是新中国建筑教育事业的重要开拓者。他是2011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也是2018年改革开放40周年“改革先锋”称号获得者。他被誉为“人民建筑师”,他就是“建国海归”吴良镛院士。

流亡与战火中立志“谋万人居”

吴良镛自小就遭受流离失所之痛楚。1937年南京沦陷前,吴良镛随兄长匆匆离开南京,先后到武汉、重庆求学。

“刚刚交完大学入学考试最后一科的考卷,就听到防空警报响起,日本人的战机突然来袭,”吴良镛回忆起1940年7月在母校重庆合川二中参加高考的情景,“当时我们赶紧躲到防空洞里,一时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瓦砾碎片、灰土不断在身边落下来,当我们从防空洞出来时,发现大街小巷狼藉一片,合川的大半座城都被大火吞噬。”

流离失所、国破家亡的民族血泪,促使吴良镛在内心早早地树立了“谋万人居”的伟大理想。他悲伤地告别合川,临行前默默许下宏愿,“将来要从事建筑行业,重新修整惨遭蹂躏的城乡”。

1940年,吴良镛进入大学建筑系学习,受教于鲍鼎、徐中、谭垣、杨廷宝、刘敦桢等我国建筑教育诸位先驱。在图书馆的暗室里,吴良镛看到了一批越过“驼峰航线”运来的国外建筑杂志缩微胶卷。他惊讶地发现,同样饱受战乱侵扰的西方建筑界并未无所作为,而是信心百倍地放眼未来,致力于战后城市重建和住宅建设的研究。国破山河在,战后重建的美好愿景如同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照亮了吴良镛的心,而“重建”这个概念,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吴良镛说:“正是这种背井离乡、国破家亡的痛苦经历,促使我立志学习建筑,就是一心想把被战火摧毁的家园重新建设起来。”朴实的语言透露着,他个人的命运与祖国命运紧密相连,国家饱受战火之苦、人民饱受侵略之苦,他毕生最为难忘的颠沛流离的流亡经历,让他认识到“国家不能有战争,人民不能无居所”。战火点燃了爱国之志,破烂不堪的衰败景象点燃了建筑梦,“谋万人居”成为他在战乱年代的坚贞信念和朴素愿望。

“回到新中国,报效新国家”

“在求学的各个阶段都有幸得良师的指点,这是人生的一大幸福。”机遇总是眷顾勤奋者,吴良镛发表在校刊《建筑》上的一篇《释“阙”》文章引起了梁思成的关注,由此成为建筑大师梁思成林徽因伉俪的学生,协助梁思成先生创办清华大学建筑系。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林徽因曾这样评价他:“少有的刻苦、渊博,少有的对事业的激情,多年与困境抗争中表现出的少有的坚强”。

1948年夏,在梁思成的推荐下,吴良镛到美国匡溪艺术学院建筑与城市设计系,继续深造。在著名世界建筑大师伊里尔·沙里宁的指导下,探索“中西交汇、古今结合”的建筑新路,获得罗马奖金建筑绘画雕塑设计竞赛荣誉奖,在世界建筑舞台崭露头角。

提到恩师梁思成和林徽因,吴良镛院士始终充满感激之情。“梁思成脊椎有问题,不能打弯,但他每天仍坚持工作很长时间,经常用一个瓶子抵住下巴,在桌上画设计图。”每每讲起,吴良镛都无限感慨。新中国成立后,恩师梁思成和林徽因的一封“百废待兴”的书信召唤,让他马上做出“回到新中国,报效新国家”的决定。吴良镛当年就是这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冲破重重阻扰,几经周折,绕道别国回到祖国怀抱,成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建国海归”。

1951年初,吴良镛即随梁思成先生参加一些会议和工作,人民英雄纪念碑就是其中的一项。“在设计和建造的各个环节中,都注重质量、精益求精,历时九年方毕其功。”多年之后,吴良镛还能清晰地记得各种细节。“碑身的题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在设计时是预先代拟的,后来由毛主席信手题写在大信纸上,很洒脱,经过精心放大和修饰,最终镌刻在石碑上。纪念碑的背面是周恩来总理题写的政协赞文,字数较多,由于他平时工作繁忙,因而特别抽出一两天时间住在北戴河,写了两个稿子供选用。”

人民英雄纪念碑是新中国成立之初难得的精品,事隔多年,细细品味,气壮山河的时代巨浪,都凝聚在史诗般的建筑里。吴良镛难掩那个激情如火的岁月带给他的激动。

用建筑营造“中国智慧”和“中国自信”

吴良镛院士常说“温故而知新”,他认为中国建筑学应该走自己的道路。西方建筑学“石头的历史”给我们带来了“一批批拔地而起的新建筑、一座座百废俱兴的新城市”,但是,也带来了“城市病”和同质化的“千城一面”弊病。照抄照搬西方建筑学,盲目西化,“破坏了城市原有的文脉和肌理”,甚至“导致有的城市成为外国建筑师标新立异的建筑设计实验场”。吴良镛院士认为,我们不能“放弃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内涵探索”,我们不是需要“未经消化的舶来品”,而是要深耕细作,在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建筑学“土木的历史”的经验和智慧基础上,充分考虑中国人的需求需要,营造出“中国智慧”和“中国自信”的建筑。

吴良镛有这样一句话广为流传:“一个真正的建筑大师,不是看他是否设计出了像埃菲尔铁塔一样流传百世的经典建筑,而是看他是否能让自己国家的老百姓居有定所。”

正是怀抱这样的情怀和信念,吴良镛不断吸取中国文化、哲学的精华,融贯多学科的研究成果,针对日益加快的城市化进程,创造性地提出“广义建筑学”理念,创建了“人居环境科学”体系,提出了以城市规划、建筑与园林为核心,整合工程、社会、地理、生态等相关学科的科学发展模式。

1987年,北京菊儿胡同有一个41号院,44户居民共用一个水龙头、一个下水道,自建的杂乱小屋挨挨挤挤,雨天家家屋顶漏水,整个胡同一片汪洋。北京市有关方面找到吴良镛,请他“改造”这片破败院落,他欣然“领命”。对北京旧城改造作过深入思考和研究的吴良镛,并没有对菊儿胡同实施狂风暴雨式的大拆大建,而是将“环境”和“人”的需要有机协调起来,以居住区整治“有机更新”的理念,打造出一个新的菊儿小区。

这个新的菊儿小区,着力保存了几株百年大树,二层或三层白墙黛瓦的楼房错落有致,室内现代化的卫生间、灶间一应俱全,比死板的老平房摩登,却与周围的老房子浑然一体。邻里间出来进去都打声招呼,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北京城,充分体现了古都神韵。

1993年,菊儿胡同项目获得联合国“世界人居奖”,这是近代中国建筑作品首次在国际上获取的最高荣誉。颁奖词写道:吴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在菊儿胡同工程中所创造的,是一个人文尺度的答案。尽管它的人口密度与高层住宅相似,却创造了一个永恒的人与人交往的社区。

建筑学界盛传这样一个说法:“凡是到过北京的人,都亲身品读过吴良镛。”吴良镛主持参与了北京城市总体规划编修,主持设计了北京图书馆新馆规划、天安门广场扩建、中央美术院校园规划等重大项目。其实何止是北京?在山东曲阜,他规划设计了孔子研究院;在江苏南京,他主持设计了红楼梦博物馆……

吴良镛经常教育自己的学生:“建筑师与社会的发展是分不开的,而每个时代又对建筑师的要求有所不同,但不管怎样改变,一定要牢记对人的关切,同时,建筑业需要具有赴汤蹈火的热情和无限的忠诚。”

在2018年12月底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改革开放40周年纪念大会上,吴良镛先生一身唐装,精神矍铄,满头银发,两道白眉,脸上带着敦厚温和的笑容。“身体再好一点,能参加更多工作,”吴良镛平实的语言,表述出最质朴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