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赵淳生,“嫦娥三号”上装配有我带领团队研发的超声电机,这个超小型的微特电机只有46克。我们是全世界把超声电机用到外星球上去的第二个国家,美国用到了火星探测器上,而我们用到了月球车上。我非常自豪,我们团队研发的超声电机能助力我国探月工程的顺利实施。

我出生于1938年11月,从小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农村。1岁多时,父亲就参加革命了,后来牺牲了,9岁时母亲也生病过世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祖母。我靠砍柴、放牛挣钱生活,今天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饭吃。

解放前,地下党找到了我,支持我读完了小学。解放后,我又在政府的帮助下读完了中学、大学,并在不惑之年有机会出国留学。我从心底里感激我们的党、感激我们的国家,这是我工作最大的动力。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南京航空学院(现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任教,做机械振动方面的研究。当时国内用的激振器全是进口货。我就下定决心,要制造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激振器!

我带领团队先后研发出4个系列的国产激振器,进入了国际市场,并打破了国外的垄断。后来,这些激振器被广泛应用于我国的火箭、飞机等高端装备的振动实验中。

1981年,我到法国留学。在那里,我看到了商品琳琅满目的超级市场、成群结队的汽车。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能这样?我决心努力学习,用学到的知识回去建设祖国。42岁时,我开始学法文,经过三年苦读,用法语答辩,获得了法国的工程力学专业博士学位。法国普罗特纳公司想留我工作,但我没有同意。记得那年4月25日答辩,5月1日我就回了国。我之所以归心似箭地要回家,就是迫切地想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带回祖国。

1992年,我去美国访学。1993年,从一次报告会上得知,美国当时正在研制一种基于振动原理发展起来的新型微特电机——超声电机,小到只有“米粒”大,既可以用于火星探测车,又可以进入人的血管中,响应快、控制精度高、无噪音……当时我就想,超声电机未来在我们国家一定大有用处,我一定要回国研究属于我们国家自己的超声电机。

1994年,我告别家人,一个人带着6大箱超声电机的资料回到了中国。当时没有启动经费。我向系里借了15000元,买了一台台式计算机和一台简易打印机。一个硕士生、一个博士生、一个博士后,加上我一共四个人,在一个20平方米的房间里干了不到一年时间,研究出了我国第一台能够实际运转的超声电机。

一鼓作气,我们先后获得了国家“863”计划、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项目支持,成立了“南航超声电机研究中心”,并获批了我国第一个省部级的“江苏省超声电机工程研究中心”。

就在这时,病魔来了。2000年,例行检查身体时,我被诊断患上了肺癌,经过手术,右肺被整体切除了一叶肺。在术后2个月的一次复查中,又被查出胃癌,三分之二的胃被切除。4个月内的两次开刀,六次化疗,我瘦了26斤,走到了死亡边缘。

那个时候,我还在病床上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的申请书、超声电机专利申请,打电话指导博士生、硕士生。怕影响病友,我就只能躲到厕所里打电话。后来身体恢复了些,我就请研究生们把仪器设备搬到了家里来,在家里调试研制的多种新型超声电机。我女儿打电话回来质问我,“爸爸,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超声电机?”我说,我两个都要!

2002年12月,经鉴定,我们的超声电机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国际先进水平。2004年荣获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2005年末,我被评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评上院士,对我是一种鼓励。人家都说你可以歇一歇了,我说不行!我还要让超声电机产业化,把它用到各行各业,用到全国人民需要的领域中。如今,超声电机除了应用在嫦娥三号、嫦娥四号、墨子号量子科学试验卫星等高端装备上,还在医疗、光学仪器等领域获得了广泛应用。

党的十九大提出,要加强应用基础研究。我们正在撰写《超声电机技术与应用》第二版中、英文专著,这本书的第一版得到了世界各国超声电机专家、学者的一致好评。外国专家、学者都在使用我们的书、研究我们的书,指导他们的工作和研究,我感到非常欣慰,为我们的祖国自豪、为我们的团队自豪。

前不久,我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创立了“赵淳生科技奖励基金”,每年用基金的利息来奖励优秀研究生。我打算从机械结构力学及控制国家重点实验室开始遴选优秀的学生,逐渐扩大到航空学院乃至全校。以后奖励基金的钱多了,我还要将奖励范围扩大到全国。

目前,我们正在建设超声电机智能化生产线,要在南京生产出成千上万的超声电机,打进、占领国际市场。同时,我们已完成超声电机国家标准的制定,正努力推动超声电机的世界标准,为实现超声电机的“中国梦”,为建设科技强国、航天强国提供最有力的支撑。

从放牛娃到院士,我是祖国培养的知识分子,要用一辈子的奋斗回报祖国。九死一生不悔初心,我将为建设科技强国奋斗终身!

交汇点记者 杨频萍 记录整理

视频/音频 王悦谋 王子杰 穆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