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日本札幌医科大学麻醉学博士，美国弗吉利亚大学麻醉药理博士后，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协和医院“插管突击队”队长。

如果你在一线医务工作者中做个调查，在新冠肺炎患者的救治中哪项操作最危险？一定会有一个共同的答案：气管插管。新冠肺炎患者的病毒在肺部和呼吸道积存量最大，当患者的口腔、气管开放的瞬间，病毒会随呼吸喷涌而出，弥漫在医生的面部和全身周围，被感染风险极高。在协和医院，就有这么一支“插管突击队”，在队长陈向东的带领下超越生死时速，为患者守护好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120秒生死时速，快，越快越好

“插管突击队”是新冠肺炎治疗中特殊的团队，一旦他们出场，意味着患者病情已非常严重，随时会出现呼吸衰竭，救治难度也更大。陈向东说：“急救插管通常非常紧急，经常是在半夜、凌晨进行抢救，需要麻醉医生随时保持警醒、迅速反应，给药、给氧、插管，甚至心脏复苏、做电除颤等一系列工作都要争分夺秒完成，真的是与死神赛跑。”

“插管前我们会进行大量的准备工作，但是一旦给药之后，从病人呼吸停止到插管结束，必须在两分钟内结束。”陈向东说，“病人的自主呼吸停掉后，完全是靠体内血液中氧气的储备，但是危重病人血氧储备非常差，医生的动作越快，病人越安全。给药之后药物起效是60至90秒，真实的插管速度甚至要缩短到30秒内，多抢回一秒钟就意味着病人多一分生的希望。”

麻醉医师凌肯是“插管突击队”中的一员。他在战“疫”日记中记录了这样一次抢救经历：“当时病人的血氧饱和度仅有60%，意识已经消失，血压也测不出，心率呈现凶险的室性心动过速”，十万火急之下，“麻醉医生迅速给药、给氧、插管，心跳一度停止，便立即做心脏复苏、给肾上腺素、做电除颤。”一系列紧张的操作后，这位病人情况稳定下来，血氧饱和度慢慢回升。“病人一只脚进了鬼门关，被我们生生拽回来了。”

3级防护标准，从难受到习惯

进行气管插管时，医生与患者的距离最近时以厘米计，患者呼出的气体含有大量病毒。“要是不慎病人咳出痰液，危险就更高。”

“既要全力救治病人，也要保护好医生安全。”陈向东说，“插管突击队”工作强度高、流程多，若要实现天衣无缝的操作，既需要有操作娴熟的医生、默契配合的团队，也离不开科学规范的流程。防护设备、人员分工、流程衔接、工作排班、后勤保障等每一个环节都要有序、顺畅，只有规范流程才能把团队战斗力调动起来，也才能最大程度保护大家的安全。

抢救危重病人风险很高，相对的防护等级也是最高的3级。除穿戴防护服、隔离衣、护目镜、N95口罩、两层手套、两层脚套外，还要戴正压防护头套或一次性全面型防护头套。此外，头套还带有新风过滤系统，一套装备下来，足足有六层，即使在旁人的帮助下，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穿完。保障安全的同时，燥热也在所难免，护目镜起雾，头套风机发出巨大噪音，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很容易出汗，为了在进病房前保存体力，医生们在进病房前能不动就不动。

为了节约防护服，也为了多救治几位病人，每次进入重症监护病房，“插管突击队”都要尽可能多待上一段时间，往往是上午10点钟进去，下午5点钟才出来吃午饭。而且期间不能喝水，不能上卫生间。时间长了，护目镜上都是汗水。“现在没有最开始感觉那么难受了，可能是身体已经习惯了。”陈向东说。

20分钟集结，在疫情“大考”中成长

2月12日，陈向东接到医院紧急通知，要求由麻醉科成立麻醉重症急救插管团队。“作为科室主任，我肯定要去，但是谁愿意跟着，我们是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最开始我还担心人数不够。”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消息发出去短短20分钟，一个10人的“插管突击队”就成立了。大家迅速打包行李，女同事纷纷剪短秀发，第二天早上就战斗在一线。

回忆起“插管突击队”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陈向东说，一个个的意想不到的挑战在等待他们。协和西院16层800个床位几乎全部用来收治新冠肺炎病人，医院的插管需求出现井喷。一个小时内就有十几位患者预约插管，队员们甚至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各个病区的医生拉入战场。

救人要紧！陈向东顾不上之前两班倒的排班计划，临时决定所有队员两人一组，轮换入舱。“作为医生，我们最了解工作的风险，但这个时候你不上，谁上？这些重症患者不是一个个病例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家人有朋友，和生命的贵重比起来，这些危险都不算什么。”

提起“插管突击队”队员们，陈向东说的更多的是满满的感动，“那时候需要插管的危重症患者太多了，往往这边还没做完，那边就在预约，我们10个人完全不够。大家常常今天上夜班，明天上白天，非常辛苦但是没有人喊累，没有人退缩。”队内两名医生突然出现身体不适、咳嗽，陈向东当晚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赶紧联系检查，结果显示没有被感染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我找她们谈话，问需不需要去休息，都被她们都拒绝了。”

在这次疫情“大考”中，陈向东欣喜地看到年轻人的成长，“以前很多人觉得年轻人怕吃苦，这一次我发现他们精力旺盛、敢于拼搏。我带着他们出来，就得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去。”

让“插管突击队”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好消息不断传来。在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下，早期插管的病人们已经逐渐开始拔管，转出重症监护室。看着危重症病人转出病房，陈向东说：“赢了死神的感觉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