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询上海地区的地震活动性,一天,我翻开青浦县志,一行字映入眼帘:“青浦朱家角出一神童蔡祖煌,出身于名门望族,自幼天赋过人,各门成绩都出类拔萃,精通五国语言,他与其姐蔡祖琨是青浦县首批被国家选拔的留苏学生……”

  我与蔡祖煌非常熟悉,共事20多年,同一办公室工作8年。但退休后失去联系,前不久两位九旬老翁又相聚在一起,重温在前苏联留学时的诸多往事,回忆建立中国地震地下流体事业的峥嵘岁月。

两位相识七十余年的老友再相聚。右为老蔡,左为老汪。

  老蔡长我一岁,毕业于上海名校南详模范中学,我毕业于北京四中,在前苏联时,他就读于列宁格勒矿业学院,我就读于第聂泊尔矿业学院,学的都是水文地质专业,毕业后都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地质所十一室工作。1966年邢台地震后,又先后调入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三室,研究利用地下流体预测地震的方法、技术,这期间我们与车用太等一批优秀专家共同建立了全国地震地下水监测网,组织了地震地下水科研队伍,创立了中国地震地下流体事业。老蔡编著的《地震流体地质学概论》、我编著的《地下水微动态研究》、车用太编著的《地震地下流体学》等专著,成为当时研究地震地下流体这一学科发展进程的重要资料。

七十多年前留学时的留影(上图为蔡祖煌,下图为汪成民)

  老蔡的天赋我是领教过的,他在留学生中知名度很高。当时驻苏使馆办有《留学生通讯》,我记得大二时大家都为语言不过关而焦头烂额时,《留学生通讯》刊登一消息:列宁格勒矿业学院蔡祖煌同学除学好地质学外要求参加数学系学习的申请被学校批准,成为当时留学生中同时兼学两个专业的优秀学生。再过一年《留学生通讯》刊登一消息:“列宁格勒矿业学院蔡祖煌被同学们选为班长”,在中国学生占极少数的混合班里,中国学生当上班长他是第一人。

  老蔡在学术上的造诣是大家公认的,他严谨治学的态度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是我一辈子遇到的合作者中最甚者,读论文时对每个结论他都要从头到尾细抠,每个公式都要亲自演算一遍才放心使用。只要他审阅过的论文可以放心直接送出版社,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用改。他在地震预测的研究上成绩斐然,首先提出把地震流体地质学作为发展传统水文地质学的崭新学科,在捕捉地震前兆方面,除了引进前苏联测氡的经验外,还布置了第一批水化台与水气台,这些台站的观测资料为辽宁海城、河北唐山地震的预测提供了宝贵的前兆信息。

当时中国地震地下流体研究的专著

  老蔡为人耿直坦率,从不绕弯子。因此,与他共事非常轻松,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我常把他看成是台计算机,解决问题如同通过程序取得答案一样,合理而快捷。老蔡的工作效率很高,精力充沛、兴趣广泛,涉及的领域极宽,不仅对地震预报研究卓有成就,对哲学、文学、美学、音乐、戏曲、语言学等研究也有不少成果,他曾经发表过《京剧的中和大成理论》《统一世界语言》《文艺总风格》等一些与地震预测专业完全无关的论文,得到社会广泛好评。

  畅谈两个小时后我起身告别,老蔡说现在业务工作都放下了,主要精力花在养生保健上面,还送给我一些他的保健心得笔记。我夸他脸色红润,精神很好,并用“何止于米(88岁),相期于茶(108岁)”来共勉。想不到他说我的目标定得太低了,他的奋斗目标是要活到127岁,远远超过茶寿。我问他为什么有整有零非要活到127岁,他说牛顿有一篇文章预测2060年是世界的终结日,人类将进入重置状态。他对此问题也进行了研究,认为牛顿的预测失之过简,从哲学上看也有不少漏洞。因此,他想等到那一天亲眼看看结果,他与牛顿相比到底谁对谁错——他的严谨态度也由此可见一斑。

  与老蔡的这次相聚,让我再次感受到我们那一代留苏学子的共同信念——无论走得多远,总要回来报效祖国。从年轻时的刻苦求学,到后来并肩投身地震预测研究工作,我们始终把所学奉献给脚下的这片土地。如今虽已退休,但看到中国的防震减灾事业蓬勃发展,心中充满欣慰。这份留学报国的初心,从未改变。

  (汪成民 作者为欧美同学会会员,曾就职于中国地震局预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