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努力,都是未来人生的铺垫

武大勇的办公室除了一台电脑和若干书本,他背后一张黑白图片显得挺突兀。

这是一张曾走红网络的照片,被网友拍摄于江西南昌火车站。这张图片上,一位年轻的母亲,身后背着一人多高的行李,一手提着磨断了带子的书包,一手托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弯腰前行。

武大勇笑笑:“从我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就被触动了,然后打印出来贴在这儿,时时提醒自己,每个人都在为梦想奋力前行,我也一样。”

1996年,就读中国科学院的武大勇,结束北京的基础课学习,来到昆明动物研究所做硕士论文。他的研究方向也是论文需要的数据,要调查取样农村人口、土地、生活习惯和周边环境关系,分析人类对环境的影响。

这项工作要沿着澜沧江岸,一个山村一个山村地交替到访,逐户进行入户统计,用作数据对比。

“每天一前一后背两个大包,得有20多斤,一天要走30多公里。不是沿着奔腾的澜沧江河边,就是手脚并用爬山路,天黑了就找附近的村民家里借宿。”武大勇回忆,一千多公里的行程,有的山路向导都没怎么走过,对平原长大的武大勇更是极大挑战。

六个多月的时间,武大勇完成了对云南境内澜沧江沿线40多个村子的数据采集,作为硕士毕业论文的基础信息。在很多人看来,这有点小题大做。

武大勇不这么认为:“做什么事都要老老实实,踏踏实实。你永远不知道现在的努力在今后的人生会起到什么作用,把手头的事儿做好,结果不会太差。”

武大勇的导师当年带两名学生,“我师妹的课题需要在峨眉山观察两年猴子,我的课题是在澜沧江统计几个月的数据。我们都不觉得苦,反倒觉得学习很有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武大勇在农村广袤的田野上奔跑着长大,儿时的梦想之一,就是长大后,能和大自然打交道。

这源自小学时,武大勇看的一部动画片《森林大帝》。“看得如醉如痴。片子里对自然的渲染和对动物的人性化描述,对我影响非常大。那时就想着长大后,要是能研究大自然就好了。”武大勇说。

带着这个想法,武大勇从河北大学生物系考到了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所读研。

武大勇此前英语成绩并不突出,更是典型的哑巴英语,做题还行,一到口语交流就卡壳。

1997年,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搞了一次国际研讨会,武大勇和同学作为工作人员负责接待外国专家,“全程都在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另加比划。”

活动快结束时,来自美国的麦克阿瑟基金会负责人问武大勇,是否愿意成为该基金会中国项目的协调员。

虽然不想成为协调员,但武大勇和这位名叫马丁的负责人成了朋友,一直保持邮件往来。到美国读博后,武大勇终于有机会当面问马丁,为什么当时那么多会议工作人员,会选择邀请自己做协调员。马丁回答,他看到了武大勇用磕绊英语帮助他人表现出的勇敢。

这份友谊和经历,给武大勇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大门。

1998年,武大勇硕士毕业,“想给自己一次机会试试。趁年轻,多学点知识,总不是坏事。”武大勇回忆,当时他想出国读博。

申请学校前,先要跨过托福和雅思两道考验。但当时的家庭条件,并不能给武大勇提供经济支持,刚参加工作的弟弟省吃俭用,每个月拿出几百元钱“支援”武大勇。

他在北京体育大学租了一间宿舍,每天早6时到晚23时,除了吃饭睡觉,全都在做题背单词。

2000年,武大勇通过语言考试,并申请到美国怀俄明大学昆虫学专业的全额奖学金。而帮助他拿到offer的,是武大勇入学申请中关于调研云南澜沧江的科研经历。

“我常和学生说,你现在做的每一次努力,都是未来人生的铺垫。”或许没人想得到,当年用英语交流困难的武大勇,如今在衡水学院有两门课双语教学。

沉下心来,在哪里都能出成绩

今年1月30日,武大勇入选中国好人榜,归入的类别是敬业奉献。如何看待这一荣誉?武大勇指指身后那张打印的照片,“我和她们一样,都是普通劳动者,不过在做一些科研项目。”

每个科研项目,都需要实打实的付出。

2011年3月,武大勇到漓江遇龙河采样,“穿着防水皮裤采样时,踩滑了一块苔藓,刚好那段上游截流用于漂流,水势比较大,一下子给冲出去20多米远。”武大勇回忆,眼镜和米尺都丢了,好在捡回一条命。

除了危险,还有辛苦。回国10年来,武大勇每月都要去衡水湖采样,从衡水学院到衡水湖14公里,路边哪里换了块广告牌,武大勇都能知晓。

一年四季的衡水湖边,总能看到武大勇的身影,全副武装行走在腥臭的淤泥里,取样各种水生物。曾经有游客还跟他搭讪,以为他是湖上卖鱼的。

“就拿夏天说吧,下车干活前,喝光一瓶水,穿上水裤一闷,T恤就湿透了。采了样从水里出来,再喝光一瓶水,到下一个点,T恤又湿透了。”武大勇说,为了让样点有代表性,每个点相距三四公里,走一圈下来得七八个小时。

从样点采集来的到底是什么?武大勇把记者带到实验室。

高达3米的标本架上,是采集自衡水湖、漳卫新河等不同河湖的近十万生物标本,分门别类装在装着防腐剂的密封罐子里。随手拿出一罐,武大勇就能开启滔滔不绝模式:“你看这个泥鳅,是不是和平时见到的不一样?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嘴比较尖,这叫中华刺鳅,还有这个螺……”

实验室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大上,其中的器材和武大勇对专业的热情不太成比例。

苦读了6年,拿下美国怀俄明大学的博士学位,又在密西根州立大学(美国)渔业和野生动物系做了两年博士后,人近不惑,武大勇为什么回国?又为什么选择在衡水学院教书呢?

记者设想了海归博士可能提供的若干个高站位回答,结果他摆摆手说:“国内对我所研究的生态领域越来越重视,相关的项目支持越来越多,就下决心回国了。”

而之所以选择衡水学院,武大勇坦言,也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一流高校的科研平台肯定要比衡水好。但纵观国内外,任何一所学校都有一个或者几个专业在专业领域是非常出色的,搞研究未必非得去一流大学。”

而且武大勇认为,衡水湖是集沼泽、水域、草甸和森林等于一处的湿地自然保护区,有着较高的科研价值。

“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中德财政合作项目,是一项针对衡水湖的长期观察,这些观察数据短期内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但相当于是对衡水湖水体、生物各种数据的一次系统完整的记录,也是第一次有人做这件事,这些数据从长远来看,价值不可估量。”武大勇认为,沉下心来,在哪里都能出成绩。

武大勇也的确做出了成绩,一些项目甚至是奔着他来的。

2015年,武大勇完成了“衡水湖湿地底栖无脊椎动物对环境因子变化的响应机理”和“衡水湖湿地健康状况的生物监测和评估技术”项目。

2017年,他参与筹划了“青头潜鸭保护国际研讨会”,国际观鸟专家和衡水学院调查团队在小湖隔堤发现的308只青头潜鸭,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种群。

2017年12月,武大勇的团队在衡水湖记录到白尾海雕,使衡水湖湿地的国家一级保护鸟类由7种提升为8种。

今年,武大勇要完成“衡水湖自然保护区青头潜鸭种群的时空变化及保护对策探讨”课题,并继续“衡水湖湿地生态监测服务”项目。 (记者 白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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